圖為東倉鼓樂社的樂師們正在進行直播。本報記者 原韜雄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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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列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作名錄的西安鼓樂，是我國保存完整的大型合奏樂種之一。西安東倉鼓樂社不斷探索，既傳承復奏古音，也大膽創(chuàng)新，排演舞臺劇、進行網(wǎng)絡直播。通過樂師們的創(chuàng)新演繹，穿越千年的西安鼓樂，繞梁不絕。

“咚，咚咚……”鼓音鏗鏘，滿座悄然。一束燈光，打在樂師齊興峰身上。只見他半瞇著眼，手腕看似柔軟，鼓槌一落在鼓面上，卻猶如驚雷。陣陣鼓點“吸引”來笙管笛鑼，鼓密，曲起……在位于陜西西安的大唐芙蓉園紫云閣，舞臺劇唐代宮廷燕樂《鼓》每日上演。

音自大唐來。被列入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作名錄的西安鼓樂，是我國保存完整的大型合奏樂種之一。通過東倉鼓樂社樂師們的創(chuàng)新演繹，西安鼓樂穿越千年，繞梁不絕。

口傳心授、代代傳承，吸引更多年輕人

大唐芙蓉園紫云閣三層，一間不大的屋子里擠著十來個人，這里是東倉鼓樂社的化妝間、休息室和教室。

一方長桌后，一名老人頭發(fā)花白，一身藍布衣，腳蹬布鞋。他是趙筱民，鼓樂社的“臺柱子”。

從下午1點到晚上10點，鼓樂社一天至少要排4場演出。演出間隙，趙筱民會一字一句地帶著徒弟們哼吟，這個過程叫“韻曲”。西安鼓樂保留著中國古老的記譜方式，東倉鼓樂社的樂師們可識讀傳自唐宋的工尺譜。譜子會識會背是基礎，要演奏出來，只能靠老藝人的口傳心授。“鼓樂譜的音符需要通過‘哼、嗨、喲、哎’等虛音來豐潤修飾，鼓樂的韻就在其中，有了韻才有鼓樂的離合、輕重、緩急等豐富變化。這便是傳統(tǒng)鼓樂的魅力所在。”趙筱民說。

西安鼓樂源于唐代燕樂。盛時，西安一度活躍著百余家鼓樂社，東倉鼓樂社便是其中之一。由于種種原因，西安鼓樂一度沒落，甚至全城難覓鼓樂聲。

東倉鼓樂社社長范炳南打小聽著鼓樂長大，1978年，他拜師西安鼓樂大師、當時東倉鼓樂社的“挑梁”趙庚辰，并開始搜尋遺落在各處的工尺譜和樂器。

1981年，東倉鼓樂社恢復了活動，趙庚辰在街坊鄰里間傳授鼓樂。看到鼓樂社后繼乏人，范炳南很痛心。他各方聯(lián)系，自掏腰包，為東倉鼓樂社尋找演出機會。趙庚辰也在高校開設鼓樂課程，希望吸引更多年輕人了解鼓樂。

開班收徒、復奏套曲，重現(xiàn)古老樂音

一桿笛飛揚動聽，讓渾厚的鼓樂靈動俏皮，鼓樂里的“花兒”主要靠笛來塑造。34歲的胥小杰就是東倉鼓樂社里的一桿“好笛子”，與他幾乎同齡的10人，如今是社里的骨干力量。

初習鼓樂時，他們還是十來歲的孩子。2004年，趙庚辰與范炳南有了收徒授藝的打算，可問了一圈，愿意來學的寥寥。范炳南提議：“走出去，找徒弟！”師徒二人走訪渭南、大荔等地招徒，在西安市長安區(qū)租下了一處農家小院，唱曲聲、管笛聲、鼓鐃聲重新在東倉鼓樂社響起。

“太難了。”這是胥小杰對鼓樂的第一印象，“那些工尺譜就跟天書一樣，我們背了整整一個月，連樂器都沒摸過。”

“韻曲”百遍，其意自現(xiàn)。一次演出，趙庚辰演奏了《霸王鞭》，讓胥小杰背的譜子“活”了起來。旋律鉆進耳朵，“曲子怎么這么好聽，打那會兒起，我就愛上了笛子。”胥小杰說。

西安鼓樂演奏時沒有指揮，全靠鼓聲來引導統(tǒng)領。“整支鼓曲演奏的風格氣質，都要跟隨鼓的節(jié)奏情緒，習鼓是最難的。”趙筱民說。之前，這最難的部分由趙庚辰來教，“那會兒他已經(jīng)80多歲了，但還是一點點給我們摳細節(jié)。”東倉鼓樂社樂師李唯說。

西安鼓樂中的坐樂是最復雜的，其中尤以3支大套曲《八拍全套》《法鼓段全套》《別子、湛全套》最難，每次演奏時長都在一個半小時以上。“行內將能夠整套完整演奏稱為‘穿靴戴帽’，第一次‘穿靴戴帽’就用了一年半的時間。”范炳南說。

如今，東倉鼓樂社有三四人能夠“掌鼓”，經(jīng)驗豐富的樂師一人要會鼓、笙、管、笛、鈸等十幾種樂器。

排演劇目、網(wǎng)絡直播，尋覓更多知音

沒有聽眾，傳統(tǒng)技藝何去何從？東倉鼓樂社也面臨過這樣的窘境。

2005年春節(jié)期間，沒出正月，趙庚辰和范炳南就守在小院里等著孩子們回來。不少孩子覺得前途無望，不想再學。范炳南發(fā)愁，挨個給他們打電話。他總是和孩子們說：“鼓樂是民族瑰寶，要靠你們把鼓樂救活。”但是不是能拿鼓樂當飯碗？他心里也沒底。好在，2006年，東倉鼓樂社在大唐芙蓉園紫云樓常駐演出，樂師們也拿上了工資。

一邊演出，一邊學習，近20年來，東倉鼓樂社已經(jīng)可以復原3支坐樂全套中的兩套半。2019年，大唐芙蓉園開始為東倉鼓樂社創(chuàng)排舞臺劇《鼓》。這部劇講述唐長安一名天賦少年歷經(jīng)考驗成長為一代傳奇鼓師的故事。演出融入了現(xiàn)代舞臺元素，并在傳統(tǒng)鼓樂基礎上創(chuàng)排了新曲目。

沒想到，新曲目卻難為了這些老樂師。“簡譜線譜要從頭學起。導演都為我們捏把汗。”齊興峰說。但機會難得，每個人都躍躍欲試。最終，舞臺劇《鼓》成功上演，吸引了許多年輕觀眾。

如今，鼓樂社還在尋找更多舞臺。去年4月，東倉鼓樂社開始在短視頻平臺直播，截至目前，全網(wǎng)播放量達4.2億次。齊興峰很興奮：“讓更多人體驗到鼓樂之美，我們勁頭更足了。”

“在原汁原味這個基礎上大膽創(chuàng)新，傳統(tǒng)的‘根’不能變，鼓樂的‘魂’不能丟。”趙筱民說。東倉鼓樂社保存的上千首樂譜，如今能演奏的只有300多首。西安交通大學教授馬西平是趙庚辰的弟子，她十幾年如一日，記錄了大量趙庚辰吟唱的曲子，將錄音錄像資料“翻譯”為線譜簡譜，并結集成書。“口傳心授的方式不易傳播，我希望能完成樂譜‘翻譯’工作，讓樂音傳得更遠。”馬西平說。
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3年11月14日 14 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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